潮声 圣杯屿:暌违七百年 出水惊神州

日期:2024-04-18 18:50:03 作者: 行业新闻

  10月29日,在第六届世界青瓷大会上,浙江省龙泉青瓷博物馆举行“海贸明珠——漳州圣杯屿元代海船遗址水下考古成果展”,向世人展现了圣杯屿元代海船遗址的水下考古成果。

  700年前,漳州圣杯屿海域波涛汹涌,海况复杂,一艘满载着元代瓷器的货船缓缓消失在大海中,下落成谜。700年后,它以另一种面貌呈现于世人面前,数百年前的风华刹然间迸发而出,光芒万丈。

  专家们认为,漳州圣杯屿沉船重现了元代晚期龙泉青瓷外销和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是近几年来我国海上丝绸之路考古的重要成果。至此,关于这艘沉船的庐山线年度水下考古发掘项目的结束逐一浮出水面。

  漳州市沿海海岸线万平方公里,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古代商船途经漳州,一些船只受暗礁、突发海况、恶劣气候等因素的影响,未能抵达目的地港口,沉没在这片海域。

  历经千年,这条航道上沉没的历代船只形成了一系列年代序列完整、内涵丰富的水下文化遗存。

  圣杯屿沉船遗址位于古雷港经济开发区东南部古雷半岛东侧的圣杯屿海域,该海域处于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南洋航线和东洋航线的交汇处,是海上交通的重要航道。由于暗礁丛生,海况复杂,是历史上海难多发区。沉没船只在古雷半岛与圣杯屿之间南侧东北至西南的一处海沟,水深约27至31米。

  2010年10月,“鲇鱼”台风在古雷半岛附近海域登陆,渔民的养殖箱沉入海底,潜水员在打捞养殖箱时,发现了零星瓷器。漳州文物部门立即通报有关部门,并安排当地渔民日常守护附近海域。

  2014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漳州首次对圣杯屿元代沉船遗址开展调查。经实地确认,共发现6道隔舱板,采集标本均为元代龙泉窑产品,其沉船船体及瓷器的完整度较高;2016年,国家水下考古队对该遗址开展第二次水下考古调查,基本摸清周边遗址散落区域,确定水下遗址调查面积约1600平方米。

  水下考古不同于田野考古,潮汐、潜水深度、能见度、流速、水温、突发海况等制约因素较多。而且,我国培训合格的水下考古人员严重不足,像圣杯屿海域这种大深度潜水作业的水下考古人员,更是少之又少。

  在此次调查工作中,基本探明沉船遗址的保存现状,结合数码技术拼接出全国首张水下沉船遗址实景图,对船体的调查也取得重大突破,在全国范围内首次发现保存有舭龙骨的元代海船。

  鉴于圣杯屿元代沉船遗址的重要性,该处考古发掘被国家文物局新增为“十四五”水下考古重点项目,考古发掘工作全面展开。

  “今年的任务是要完全解除圣杯屿的盗捞风险,对圣杯屿沉船遗物做全面发掘。”考古队队员张颢馨是第九期全国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培训班成员,圣杯屿是他毕业实习后首次参加的水下考古项目。

  开展水下考古,首先要进行一系列的技术和装备准备。今年9月14日,记者登上考古队的平台船只,参观船舱发现,舱尾部是考古队员的设备放置处,有高氧双气瓶、水下定位仪、专业水下摄像机、防水绘图纸、深水高亮手电等作业工具。

  圣杯屿海域水下考古的位置较深,为延长水下上班时间,提升工作效率,考古队配备了高氧。

  “比如,在30米深度潜水的线%高氧潜水的线分钟。”张颢馨说,一旦进入减压过程,水下考古工作者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在不同深度进行减压,这样的一个过程不但荒度时间,还增加人员的疲劳性和危险性。

  水下30米是什么概念?答案是,相当于身体要承受平时陆地4倍的大气压强。因此,潜水最大深度多少、停留多少分钟、减压时长多少、预留多少气体作为紧急使用、第几分钟必须到达指定深度……这一些数据,都必须在下水前刻于脑海,做好周密的潜水计划。

  在考古船只的船舱壁上,整整齐齐地贴满了队员们的潜水日志,每一张日志都是队员们圣杯屿水下考古的印记。潜水日志上写着姓名、日期、氧含量和潜水最大深度。

  下潜深海,考古队员们不仅要具备专业的水下考古技术,还要在瞬息万变的海洋环境中抢时机。

  在船上控制中心,考古队员林立宪介绍,海况是队员潜水的信号,这里便是水下考古队的指挥所,通过船上仪器显示的数据情况,选择每日具体下水作业的时间。“当前流速是64厘米/秒,水的流向是偏西南方向256度。等到流速降到50厘米/秒左右,队员们才可以下水。”他说。

  在深海里,人的反应速度要比在陆地迟钝许多。队员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对水下标本进行清理、编号、测绘、摄影摄像和物件提取工作。“提取一枚标本,需要用手轻轻扇去表面的泥沙,让一旁的抽泥管吸走剩余泥沙和石块,这样的一个过程要确保机器和水流的速度不把手中的标本冲走。”张颢馨示范着水下作业动作。

  “圣杯屿沉船的考古还探索了水下考古的新方式。”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副主任孙键介绍,这次考古发掘运用水下摄影拼接、数字化三维模型等创新方法,包括精细化的发掘、多学科的合作。

  9月14日,随着最后一批标本打包提取,圣杯屿水下考古工作告一段落。“浸泡数百年的文物被海水中的盐分侵蚀,相当脆弱,此次使用环氧树脂和碳纤维布结合的新型材料,对水下文物和周围环境进行打包提取后,回到实验室再进行后期处理。”林立宪说。

  按张颢馨的潜水日志计算,他已经在圣杯屿海域完成了120次潜水。“从起初摸不准沉船位置,到发现沉船,再到提取一枚枚标本,伴随着我们日日夜夜的工作,船体和文物逐渐展现在眼前……”张颢馨说,他的脑海中,已然模拟出这艘沉船航行前的装载方式、沉没时船体发生形变的过程以及沉船被埋藏的完整画面。

  10月19日,国家文物局在北京召开“考古中国”重点项目新闻发布会,介绍水下考古三个重点项目的重要进展,这中间还包括漳州圣杯屿元代沉船遗址的重要考古成果。历经多年考古调查,圣杯屿元代沉船谜团终于大白于世。

  福建省考古研究院水下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陈浩介绍,该遗址共发掘出龙泉青瓷数量达到17196件,器形主要为碗、盘、碟、盏、洗、缽、香炉和高足杯等,年代为元代晚期。这批瓷器数量多、器类丰富,无使用痕迹,为典型的外销贸易瓷。

  圣杯屿沉船出水瓷器器胎整体较为粗糙,系轮坯成型,器胎内外壁多见有轮旋痕。瓷器剖面所见胎体淘洗不甚精细,偶见颗粒状杂质,胎色总体泛灰或灰白。出水瓷器的装饰技法多为模印、刻划,少见贴塑,常见有单面刻划、双面刻划加内底模印、单内底模印等装饰方式。

  “这次发掘是国内发掘的第九艘沉船,相比之下,一条船中单一窑口有着如此高的占比量,在我们以前所做过的沉船考古中是非常罕见的。”据项目领队、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水下考古所副所长梁国庆判断,从胎釉、装饰等特征来看,圣杯屿沉船所出水的瓷器与龙泉东区的横山周窑址、源口窑址群和大白岸窑址群元代晚期出土的瓷器相似度较高;从总体风格上看,圣杯屿沉船出水瓷器与浙江龙泉市的源口窑遗址群的产品更加相似。

  除所载货物,沉船来处也可通过采集船体来推断。经采集船体木材标本来看,检测年代结果为1298年至1404年。因此推断圣杯屿沉船沉没时间为元代晚期。

  考古工作好似开“盲盒”,随时有可能出现惊喜。今年5月,考古队员在清理船体南面时发现零星瓷器的堆积,随即扩大发掘面积,新发现3个2米多深的被泥土沙石掩藏的船舱,舱内成摞的瓷器堆积,保存完整。

  整船发掘后,确定该船体为单层板结构,船壳板厚度约6厘米,发现桅座及舷船板下的舭龙骨,厚度约10厘米,舭龙骨至桅座中部宽约3米。船体残长约16.95米,最宽处保存约4.5米,残存9道隔舱板和10个舱。据此,专家推测应是大型商船,专门从事龙泉青瓷贸易运输。

  “发现的舭龙骨是目前国内仅存的考古实物,该技术为改善船只航海性能、保证航海安全起到及其重要的作用。”漳州市文物保护中心负责人阮永好是此次考古队副领队,在他看来,沉船遗址处发现的生活用品同样具备极其重大的研究意义。

  “诸如陶灯、印章、釉陶罐、测深锤以及大元通宝等文物,都属于船员航海和生活用品,这在国内水下考古发现、研究中都是很重要的实物资料。”阮永好说,这对了解那段航海历史是很重要的信息。

  元朝是我国历史上一个鼓励海外贸易的政权,随着海外贸易的繁荣,龙泉瓷器的外销也达到顶峰,而瓯江入海口的温州港便是龙泉瓷器运输的主要港口之一。据考古专家推测,圣杯屿沉船出水瓷器具备窑口单一的特点,加之元代晚期泉州港遭受兵祸,其出发港可能与温州港有关。

  根据文献记载,宋代存在着广州—占城—浡泥—麻逸—蒲端的航路,为传统的南洋航线;同时,还存在着从闽南港口出发,越过台湾海峡,直达菲律宾、文莱的东洋航线。而圣杯屿元代沉船遗址刚好沉没于两条航线的交汇处,其具体航线目前尚难以推断。

  漳州圣杯屿重现了我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景象,实证了漳州海域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航段和节点。该沉船遗址是我国“一带一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研究的典型代表,在“一带一路”文明交流互鉴中有很重要的意义。

  漳州圣杯屿元代沉船发掘项目是国家文物局“十四五”考古规划唯一一个重点水下考古发掘项目。自2022年8月开始至2023年10月结束,累计出水文物17288件,是近几年我国海上丝绸之路考古的重要成果,在“一带一路”文明交流互鉴中具备极其重大的意义,为研究元代中国航海史、造船史、海洋贸易史、海上丝绸之路提供不可多得的考古实证,其船体的发掘出水可以填补我国元代海船的空白。

  不久前,“海贸明珠——漳州圣杯屿元代海船遗址水下考古成果展”在龙泉青瓷博物馆展出。“这场展览适逢其时,龙泉是这艘沉船器物的故乡,相隔700年后回到当年生产它的地方展览,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副主任孙键说,对于中国陶瓷输出、对外贸易交流来说,龙泉窑产品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全球性的输出产品,在此地举行成果展自有其独特的意义。

  圣杯屿元代沉船是目前出水龙泉瓷器最多的一艘沉船,大量龙泉窑瓷器的出水见证了“天下龙泉”的盛况。圣杯屿元代沉船遗址在发掘过程中积极开展多学科合作,通过科学技术创新、设备改良,实现低能见度下水下考古精细化发掘,极大提升了我国水下考古发掘技术水平,为国家水下考古工作探索了更多漳州经验,成为中国《水下考古操作规程》的模范案例,对建设中国风格、中国特色、中国气派的水下考古学具有积极的推进意义。

  接下来,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福建省考古研究院和漳州市文物保护中心按国家文物局指示精神制定明年船体保护工作方案并按规定报批。漳州市博物馆正按出水文物保护规范要求对出水文物进行标记并开展脱盐保护,后续的资料整理工作正在有序推进中……

  该项目列入国家文物局“考古中国”重点项目新闻发布会,在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之际,通过央视、新华社等中央主流媒体向全世界发布。一艘沉船穿越700年的风霜,重现人间,也重现了宋元时期古代漳州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繁荣历史,实证了漳州是太平洋西岸航线南北通衢的必经之地。

  我们从圣杯屿出水的瓷品,窥见古代瓷器文明的熠熠光芒,窥见东西方交流的繁忙盛况,窥见闽海作为海上丝绸之路必经地的往日地位和荣光。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圣杯屿绝不只是海丝贸易的一首绝唱,从这里逾30米深海底打捞上来的,是中国元代对外开放联通世界贸易大格局下的一段辉煌史诗。

  茫茫大海依旧,宁静的沉船依旧。但历史老人的一个小憩,却足以让我们猜测数百年,让我们揣度研究无尽的朝朝暮暮。

  上千年来,中国人在向东洋南洋西洋拓展海上丝绸之路的艰辛豪迈征程上,东海、台湾海峡、南海,都是必经海域。在福建家门口的台湾海峡,扼东海与南海之咽喉,是航海家必须打交道的海上要冲,圣杯屿发现大规模海丝瓷器遗存,再次证明台湾海峡在古代海丝贸易中所处位置之显要,证明福建作为海上丝绸之路出发地、必经地的重要历史角色不可替代。

  秦汉以迄,从中国沿海出发,连通东西洋各国,形成一条“舟舶继路、商使交属”的海上丝绸之路,成就了两千多年来中国与世界政治、文化、商贸的双向交流,谱写了不同文明跨越山海交流互鉴的传奇。但在这条海上通道上,也有不少船只被狂风巨浪无情吞噬。这些见证了古代海上贸易繁华的古船,静卧于茫茫大海之中,默默等待着后世的唤醒。

  从福建沿海几十米上百米到南海千米海底,古代海丝航路的滚滚波涛下,那些被风浪打沉的古船,一经打捞出水,就特别令人震撼。

  闽海向南是南海。在南海,沉船打捞的成果,屡屡证明了福建拓展海丝贸易的凝重历史。今天,在国家博物馆和德化县陶瓷博物馆,展示的“南海一号”和“泰兴号”沉船出水的一批德化窑陶瓷,更见证德化这个“世界陶瓷之都”的风华盛景。

  “南海一号”是南宋初期一艘在海上丝绸之路向外运送瓷器时失事沉没的木质古沉船,科考证明这艘船是800年前从泉州港驶出,沉没于南海,1987年在阳江海域发现,是国内发现的第一个沉船遗址。“南海一号”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海上沉船中年代最早、船体最大、保存最完整的远洋贸易商船,它将为复原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陶瓷史提供极为难得的实物资料,还可以获得文献和陆上考古没办法提供的信息。

  2019年8月6日,国家文物局召开工作会,发布了“南海一号”保护发掘项目考古工作成果。沉船出土18万余件文物精品,对研究我国乃至整个东亚、东南亚的古代造船史、陶瓷史、航运史、贸易史等有着重要意义。

  在国际海洋考古打捞界,不少沉船的出水,都令福建人收获意外的惊喜。宋元时期,随着泉州港的兴盛、海外贸易的加快速度进行发展,德化瓷器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商品,畅销海外。到了清代,德化瓷外销臻于鼎盛。

  1999年,澳大利亚一公司在印尼打捞出清代“泰兴号”沉船,该沉船长50多米,宽约15米,重1000多吨,是当时少有的巨型中国帆船,于1822年触礁沉没,船内有35万件德化青花瓷器。这批陶瓷以青花瓷为主,都是福建德化瓷窑烧制的盘、碗、杯、碟、罐、盖碗等日用器皿。这些古瓷的出水,再次印证清代中晚期德化瓷生产及外销达到全盛。

  随着水下考古的推进,人们不断发现南海底下藏着千年海丝的密码。今年10月19日,国家文物局召开“考古中国”重点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通报南海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调查发掘情况,开启了中国深海考古新篇章。

  南海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以下简称“一号、二号沉船”)遗址发现于2022年10月。2023年5至6月、9至10月期间,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联合开展了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考古调查,通过“深海勇士”号载人潜水器执行了40余个潜次。

  通过海底观察与影像资料可知,一号沉船核心区长约37米、宽约11米,是一艘满载景德镇外销瓷器等货物出航的商船。二号沉船核心区为大量码放整齐的源自印度洋地区的乌木,南北长约21米,东西最宽约8米,是一艘返航中国的商船。

  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马六甲,是东西方航船必经之地,郑和下西洋船队5次在此驻泊。16世纪,这里是东印度群岛最大的贸易中心,1511年底,葡萄牙第二任印度总督阿尔布克尔克将其掠夺的所有财宝,装上当时世界运力最大的超级巨轮海上之花号从马六甲出发,将回葡萄牙,但没走多远它就遭遇了一场风暴,海上之花号最终在苏门答腊Timia Point附近海域沉没,号称“葡萄牙战神”的殖民者阿尔布克尔克乘坐木筏侥幸逃生,绝大多数船员和全部财富沉入大海,沉船具体方位,至今是个谜。

  海丝漫漫,沟通中外,连接东西。万里丝路,闪烁的是文明交流的光芒,也是人类与大自然博弈的舞台。风平浪静时,船畅其行,顺抵目的地。风高浪恶时,航船要么战胜风涛,要么葬身海底,以另一种方式,成为海丝遗珍,保存下文明的碎片。数百年后,当它们被打捞出水,重现曾经历史辉煌的一瞬,让我们倍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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